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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不住看了餘飛一眼,她這句話到底是在懟他,還是在回答離恨天,恐怕只有餘飛自己知道。

綾酒之前委屈的淚水都收了,手指死死地卷著頭發,盯著餘飛看。餘飛不用看她,都能感覺到那股涼颼颼的敵意。她心底一嗤。

離恨天看著餘飛和關山千重,微瞇著眼,臉上也是若有所思。

餘飛沒興趣理睬空氣中的這些暗潮湧動,轉身問關山千重:“你們就是鳩白工作室吧?”

關山千重點頭。

“那你有沒有看到小芾蝶?”餘飛想既然是面試,他是工作室合夥人,應該知道。

關山千重遲疑了下,眉頭微蹙:“我沒看到哪裏有小蝴蝶。”

餘飛:“……”那她是不是還要去外面花壇找找啊?他難道以為她是個傻子嗎?還自動幫她糾正發音?

“那Yura丸子呢?那什麽,‘我沒有聞到戀愛的酸臭味’。”

關山千重:“???”

眾人:“???”鳩白這邊望著被問懵了的自家工作室的老板,一個個都是滿臉不知要哭還是要笑的表情,而非我那邊,面對餘飛這個突然出現的不走尋常路的攪局者,也都一時間不知所措。

餘飛心想這實在是太羞恥了,要不是為了小芾蝶,這輩子她嘴裏都不會蹦出這幾個詞來。正想還能怎麽提示的時候,鬼燈反應過來了,湊過去低聲對關山千重說:“Yura不就是那個Y市小有名氣的獨立coser嗎?服裝都是自己設計制作的,很有特色。九哥今天面試的好像就是她。”

關山千重點了點頭,餘飛耳朵尖,卻已經聽見了,向鬼燈道了句:“知道了,多謝。”

她轉身便走,離恨天忽然高喊了一聲:“等一下!——聽了老半天墻角,就這麽走了?”

餘飛忽然又折回來,離恨天以為她要和他說話了,還把胸口挺了挺,餘飛卻看都沒看他一眼,徑直向關山千重問道:“關九在哪裏?”

這樣的行為,一下子就把離恨天惹惱了。還不待關山千重開口,離恨天便輕佻說道:

“妞兒,你很沒禮貌你知道不?”

這就是明明白白的攻擊了,他以為他是誰?餘飛本來就對離恨天毫無好感,前天在公交車站,他和綾酒兩人用那種惡心人的眼神看她她還沒計較呢,現在又來挑釁是幾個意思?剛才他們非我工作室明知道展板後面有人還那樣推,要不是她跑得快現在指不定滿臉是血呢。

思及於此,餘飛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她可不是那種忍氣吞聲任人宰割的人,伶俐一轉身,眼睛刀子樣剮了離恨天一眼:

“你戲很多啊。”餘飛說,“你這麽有禮貌,是不是打死個蚊子得說聲對不起,踩死只螞蟻都要給它戴個孝?你去上廁所,是不是還要先敲門,生怕吵到了裏頭借馬桶的鬼?”

離恨天那一瞬間臉都白了。鳩白工作室全體成員忍俊不禁,險些就笑出聲來。非我工作室則氣得集體向前一步,儼然是要動手,關山千重往前走了一步,站到了餘飛面前。關山千重一動,鳩白工作室也全部跟著動。

剛才本已緩和下來的氣氛忽然又變得緊張起來,雙方距離縮短到一步之遙,火藥味濃烈到一觸即發。

啪,啪。離恨天拍了兩下手,臉上已經換了有點邪魅的笑容:“Y市的‘小姐’,百聞不如一見。長得帶勁不說,‘嘴’上也這麽帶勁。”說這話時,又富含深意地瞄了關山千重一眼。

餘飛一聽,火氣“蹭”的一下就起來了。

“你這話什麽意思?什麽‘小姐’?”

她又要向前逼近一步,被關山千重擋住。

綾酒看著關山千重的動作,咬了咬唇,離恨天也把他的動作收在了眼裏,不懷好意地笑了笑,說:

“關山,你說你不認識這位小姐,但是巧了,我和她還真有過兩面之緣。”他有意停了停,吊足眾人胃口,“第一回她在醫院看性~病,第二回,她出了醫院,轉身就在路邊拉生意。喏,就是穿成今天這樣兒,腿好,腰好,前~凸後~翹,別人直接拿一把錢往她胸口塞。嘖嘖,關山,我可給你提個醒兒,記得戴套,別染了臟病。”

餘飛聽了離恨天的這一席話,總算是徹徹底底鬧明白了。

當時她去醫院拿帶狀皰疹的藥,去的是皮膚科。而Y市的醫院,皮膚科和性~病專科的確就是緊挨著的,患者候診也是在一起。

後來在公交車站,她和謝滌康玩鬧,說的是當地的白話,離恨天和綾酒聽不懂,想必就以為是他們是在做某些交易了,難怪,他們當時會用那樣的眼神看她。

餘飛氣極反笑,腰肢一擰便帶了揮之不去的風塵味兒,眼神兒和聲音也跟著變了:

“係啊係啊,我活好唔貴,兩個鐘四百蚊,ISO標準化一條龍服務,老細你住東方大酒店系咪?間房號幾多,今晚我去搵你,一定比你隔離呢個靚女勁。你戴套,唔怕汙糟。”

她一口白話飛快地甩出來,眾人都懵了,於是鳩白工作室便看到他們平日裏不茍言笑的合夥人關山千重臉上抽了一下,側過頭去拿手擋了一下臉,回過頭來又恢覆了正常的面癱表情。

那邊餘飛又連珠炮似的道:“哦對,我忘了您是外地人聽不懂,我再給您講一遍,我呢,活好不貴,兩小時四百塊,ISO標準化一條龍服務,老板您住東方大酒店是不是?房間號多少,今晚我去找您,絕對比您旁邊這姑娘強。您戴套,不怕臟。”

綾酒酒店私會離恨天的照片,那天的熱搜底下一翻就有,餘飛當時看到了,她是Y市人,能不一眼看出那就是Y市鼎鼎有名的老牌豪華酒店——東方大酒店?

綾酒一聽自己也被扯進去了,還捅出了“東方大酒店”這個名字,當即臉上掛不住,惱羞成怒斥道:“你這女的怎麽這麽不要臉!”

餘飛心想自己的生活領域跟他們隔了十萬八千裏遠,這裏又沒人知道她真名,她不混這個圈兒,就算得罪個十個八個的,她也沒在怕的。她一光腳的,還怕穿鞋的不成?

餘飛臉上掛了個耀眼的笑意,雙手叉了腰,道:“我就一出來賣的,要什麽臉?怕的就是有些人又當又立,心機最多。要做什麽就光明正大做嘛,金主又不小氣,何必像只耗子似的躲躲藏藏?”說著,還嘴角勾著刻薄的笑瞟了陰度司一眼——她就是這麽睚眥必報。

鳩白工作室一聽,這是友軍啊?也不知誰忽然叫了聲:“好!”

這一下又是火上澆油兵荒馬亂,眼看兩邊真的是要打起來,忽的正門吱嘎一聲,又有人進來了——

見到房間中的陣仗,關九和小芾蝶驚訝無比。關九道:“……言佩珊?關山?……”離恨天和綾酒的目光立即投了過來。

小芾蝶的關註點卻全在餘飛身上。“表姐!你怎麽在這裏呀!”她飛奔過去,餘飛看見她,松了口氣,抓著她的胳膊把她往外帶,“跟我出去。”

“表姐!”小芾蝶掙紮。然而餘飛唱戲,唱念做打四大基本功,“打”的功底也是紮實的。她拉著小芾蝶走,小芾蝶竟掙脫不開。

那邊離恨天那肯善罷甘休,伸手過來攔著餘飛。餘飛正要發作,卻見關山千重過來,一把將離恨天的手臂按下。

“讓她們走。”關山千重背對著她,聲音中毫無波瀾地說。

餘飛眼角餘光瞟了一眼關山千重。她過去對他的刻板印象,確實有偏離。譬如她會直覺覺得離恨天魁梧有力,關山千重楊柳扶風,離恨天應該更高一些。但現在近在咫尺,關山千重的肩線竟比離恨天還要高上一指。他鉗著離恨天的手腕,衣服底下是隱約的肌肉線條,曲線流暢而並不誇張,有一種隱而不發的美感。

餘飛感覺自己又開始不合時宜地想多。她及時打住了自己的妄念,心道這兩人都算不上什麽好東西,誰輸誰贏也和她沒什麽關系,毋須再多停留。這般想著,拖著掙紮嚷嚷個不停的小芾蝶出了這間房的小門。

身後,還隱約聽見綾酒半帶怨憤半帶哽咽的聲音說:“……我真是瞎了眼……你這樣護著一個妓~女……你過去有這樣護著我嗎!……”

小芾蝶好奇地問:“妓~女?綾酒說誰是妓~女啊?”

餘飛沒好氣地說:“我!”

“表姐?你怎麽會是妓~女呢?”

餘飛越聽這兩個字越是刺耳,那火氣就沒忍住,斥道:“你看看你混的圈子裏都是些什麽人吧!一個兩個嘴上心裏都臟得跟廁所似的!”

小芾蝶一聽這話,登時楞了。

外面正值正午,熾烈的陽光灑得地面一片刺目的炫白,知了在樹上聲嘶力竭地叫,一切都顯得幹燥而令人心神不寧。

在這片嘈雜的寂靜中,小芾蝶忽然說道:“表姐,其實你和我媽他們都是一丘之貉。”

餘飛一怔。她道:“怎麽說?”

“其實你也看不起我們玩cos的,是不是?”

餘飛有些煩躁,甩了甩頭發上粘著的蛛網和灰塵,道:“我沒什麽看不起,我只是覺得這些人怎麽都這麽沒素質。”

小芾蝶說:“表姐,你是不是覺得京劇是國粹,你們唱京劇的、聽京劇的,都比我們這些玩cos的,看cos的人有素質?有品味?”

餘飛感覺小芾蝶這話有點尖刻,讓她聽著渾身不舒服。她冷笑了下,說:“確實比你們這個圈,有素質有品味多了。你看看那個離恨天,還是個大工作室的老板,怎麽就那麽讓人討厭?”

小芾蝶固執地說:“現實中有很多人壞,是讓別人覺得他們是好人,但是骨子裏壞透了。這種人最可怕,是衣冠禽獸。我們圈裏也有人不好,但大家其實都很單純,只是想相互爭個高下,就算壞,也是壞在表面上,心眼壞的不多。表姐你說,哪種人更壞?”

餘飛想,這真是小孩子的幼稚邏輯,能作為為離恨天開脫的理由?她道:“小芾蝶,你是活在現實裏的人,不是活在cos裏。你知道京劇為什麽要化那麽濃的妝、做那麽誇張的動作嗎?就是為了讓人知道它是假的,不要陷進去。”

“所以京劇沒人看了!——我為什麽不能活在cos裏!我靠它也能養活我自己,為什麽不可以?”小芾蝶氣鼓鼓的,扯了扯背包說:“表姐我不想和你玩了。你回家吧,我回學校了。”

望著小芾蝶消失在展覽館門外的小小身影,餘飛疲憊地嘆了口氣。現在的孩子,果然沒有以前好帶了,繕燈艇那幾個小師弟小師妹剛進來的時候,多聽話啊。

有這樣一個想法,她也覺得自己很好笑。師父生前說,她從小就是個小大人樣,活得很老氣。可能是唱老生的緣故吧,要帶著長胡子大髯口,要去模擬那些老人家的一舉一動,她現在沒有走路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已經算是很不錯了吧。

多虧了她對倪麟的那一點春心。

或者說,她成,也那一點春心,毀,也那一點春心。

如今,才是一心荒涼、滿目枯草呢。

她又嘆一口氣,沿著建築物投下的窄窄陰影往外走。走著走著,忽然感覺對面堵上了一個人。她擡頭一看,二話不說,繞路就走。

關山千重鍥而不舍地站到她面前。

餘飛不耐煩地說:“有話快說,有——”她擡眸,見他實在太漂亮,讓她生生把那個很不雅的字吞了下去。

關山千重鄭重地伸出一只手:“我叫白翡麗。翡翠的翡,風和日麗的麗。”

餘飛道:“你家賣表的嗎?”

白翡麗竟然很是耐心地解釋:“我家不賣表。我和姥姥姥爺一起生活,他們是退休教師。”

餘飛:“我沒查你戶口。”

白翡麗:“我覺得你需要了解我多一點。”

餘飛:“我不需要,也並不想。”

白翡麗:“你可以試一試。”

他很執著地伸著手,手指幹凈修長,輪廓柔和。

餘飛開始有些認真地打量他。他臉上仍然沒什麽表情,和那一晚上的活色生香宛如兩個極端。

餘飛偏著頭問:“有什麽好處?”

白翡麗道:“你會知道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種人。”

餘飛“噗”地笑出聲來:“你是哪種人,和我有什麽關系?”

白翡麗凜了一下眉,道:“我想請你來演我們的舞臺劇。”

餘飛望著他,心中大略捋清了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八成她是被小芾蝶賣給了關九,關九又打發他來游說她。

餘飛很陽光地笑:“不會演,演不了。”

白翡麗道:“聽說你會唱京劇。”

餘飛果斷地否認:“一丁點都不會。”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了白翡麗那只擡起的手上——那只手,惟妙惟肖地做出了一個“蝶恣”的手勢,甚至比她做得還要含蓄柔美——正是那晚她在“筏”中,對關九做出的手勢。

白翡麗望著她,篤定地說:“你會。”

餘飛心中閃過的念頭是:他當時在觀察她。那時候她還沒有跟著關九坐過去,只是在酒吧的吧臺位置。他那時候就在觀察她。

這個人到底是什麽意思?

餘飛訕笑:“就算會,也不適合。”

白翡麗道:“我這兩天看了很多人,如果你會的話,就是最適合的。”

餘飛臉上的笑容漸漸地失去溫度:“對於你這種人來說,別人要是有用,你就使勁兒巴結,要是對你沒用,就看都不多看一眼,是吧?”

白翡麗靜了一下,說:“也不是這樣。我是真心實意希望能和你合作。”

餘飛轉身走掉:“那我也真心實意地拒絕你。”

白翡麗追上:“就借用你兩天時間,而且還是周末,不會影響你的工作。報酬方面,我也會按照行業標準,給你三倍的價格。”

餘飛停下來道:“你只會用錢來留人嗎?”

白翡麗怔了一下,道:“你希望我對你用感情?”

餘飛洩氣地笑了出來,看向一邊,捋了捋頭發。她記得在“筏”的那個晚上,關九對那個對白翡麗感興趣的女孩說:“別理他,他腦子有點問題。”

現在,餘飛覺得,這個白翡麗的腦子,確實有點問題。

“行了,不說了。白翡麗,你也不用白費力了,我不會演的。”餘飛剛想走,又想起點什麽來,踮起腳尖湊近他耳邊,促狹地低聲說:

“咱們最好……都去做個HIV抗體檢測。”

“不用了,我沒有。”

他回答得很果斷,餘飛稍有驚訝,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帶著惡意的笑,道:“萬一我有呢?還是去檢查一下吧。”

她笑得肆無忌憚,笑得春光燦爛。從他身邊擦身而過時,卻見他昂著頭,清晰地說:

“你也沒有。”

餘飛一下子怔在原地,半晌才反應過來,登時熱血沖臉。

她氣急敗壞地丟下一句話,匆匆忙忙地走了,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你死心吧,後會無期。”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百度粵語翻譯和微瀾對本段粵語的支持。

感謝南方赤火大大對我撕逼環節的點撥,這可能是一門藝術。

最後,希望大家能看懂男主最後的那句話。

最近三章,已經讓我完成了這周1.5w的榜單字數要求[手動再見]

最最後,在群裏妹紙的墻裂抗議下,我宣布小麗的身高長了1厘米,到181cm了。

☆、好色

餘飛回到家,總覺得渾身不逮勁,恍恍惚惚的,一時間小芾蝶的話回響在腦海裏,一時間白翡麗那“不用了,我沒有”“你也沒有”又如魔音灌耳,揮之不去。坐在午睡的母親床邊,幫她手抄一份《金剛經》,心中才算寧靜了些。

正抄著經,恕機發過來一條微信語音,大意是他今晚飛抵Y市,準備參加下周Y市召開的“中國佛教與‘一帶一路’”學術研討會,這個周末打算在Y市玩耍,讓她給他規劃好這兩天的日程。

餘飛狂吐槽:你為什麽要來Y市啊?啊啊啊?

恕機:因為我想你了啊,餘飛妹妹

餘飛:可是我一點都不想你啊,素雞哥哥

恕機:我不管我不管!

餘飛:……

餘飛:這個鬼學術研討會為什麽要在Y市開啊!

恕機很快扔一條回覆過來,殘忍地鄙視她:“一帶一路”的一路是“海上絲綢之路”,你們Y市是發源地之一,你到底有沒有政治覺悟?

餘飛:你這麽有政治覺悟你是要做方丈嗎!

恕機不理她了。餘飛嘆了口氣,把經書手卷和筆墨小心地收起來,起身下樓做飯。

謝滌康之前說了要和阿光一起過來吃晚飯。上次的血燕母親已經吃了,他們問過,母親說很好,他們便要再帶一些上好的官燕過來。

其實餘飛知道阿光來的意思,但她沒辦法拒絕。

醫院給母親下達死刑判決書之後,餘飛問過言佩珊,還有什麽特別想完成的事情,她都盡全力幫她完成。

母親想了下,說她就只剩下兩個願望。

第一個願望是想天天吃燕窩,就像那些闊太太、貴小姐一樣。

第二個願望,是想聽餘飛登臺為她唱一次《香夭》。

繕燈艇是包吃包住包行程的體制,一場演出能拿兩百塊,一個月到頂十來場,也就兩三千。所以餘飛唱戲這麽些年,也沒攢下什麽錢來,回Y市給母親看病買藥,沒幾天就花了個精光。

言佩珊想吃燕窩,餘飛也能體會這種心理。日子所剩無幾了,她吃燕窩,不是為了滋補,更不是為了養生,要得的就是那種做有錢女人的精致和挑剔。所以餘飛給她買的都是完完整整的、上等的盞燕,有什麽血燕之類的極品,她也想方設法弄來讓言佩珊嘗一嘗。這樣下來,花費自然不菲。

在餘飛回Y市之前,母親瞞著病情,醫藥費都是姨母言佩玲一力負擔。現在她手頭緊迫,無論如何不要意思再去找姨母借錢。

餘飛本想去銀行借一筆個人貸款,但誰曾想世道這麽難呢,她沒有工作,和母親兩人也沒有任何收入來源,銀行的客戶經理開始還對她笑臉相迎,很快那笑意就漸漸淡去,兩三句話把她打發走了。餘飛的腦子還算清醒,沒去借高利貸,見手機微信上有個微粒貸,三萬多信用額度且不用信用審核,只是日利息有萬分之五。她咬咬牙,還是都借了來。之前給謝滌康買血燕的錢,就是她剛取出來的,整整齊齊,紅紅彤彤,連號碼都連著。

買血燕阿光出了不少力,這次他又幫她搞到了上好的南洋官燕,卻只肯收她國產貨的錢。餘飛雖不知具體價格,卻明白承了人家的人情。阿光想來她家吃頓她做的飯,這個面子不能不給。

餘飛在廚房裏殺雞,擰著雞脖子放血的時候望著櫥櫃裏琳瑯滿目的粵酒,想著等會那幾樣菜,配怎樣的酒才好。言佩珊、言佩玲兩姐妹都是嗜酒之人,尤其嗜好地方酒,家中總是不缺酒喝。

看到酒,餘飛忽然想起一件事:那晚在“筏”,她心情糟透,不管不顧地點了許多酒,存心想放縱一番。所以那晚她到底點了多少錢的酒?最後誰幫她付的錢?她只記得謝滌康還給她的那一紮嶄新的錢,後來還好好的在她旗袍的暗袋裏擱著。

餘飛想來想去,不是關九就是白翡麗,更大可能是白翡麗,畢竟是和她睡了一夜的。聽恕機說,酒吧裏男人想要泡女人,酒錢一般都是男人來付。雖然這事兒她始終覺得是她把白翡麗給泡了,但白翡麗付錢,她倒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對。反正這一位看上去是個有錢人家的小公子,幾杯酒也不過是雁過拔根毛,且當是劫富濟貧。

這時門鈴叮咚作響,餘飛跑到窗子邊上瞅了瞅,是謝滌康和阿光提著幾個禮盒已經到了,謝滌康光膀子抱了一大束花,阿光破天荒穿了一身西裝,頭頂仍是鋥亮的,這兩人站一起,畫風著實清奇。餘飛朝他們嚷嚷:“等一下!”

她匆匆忙忙洗了手,出了廚房,見言佩珊已經穿好了衣裳,下樓來。謝滌康和阿光進來,笑瞇瞇地向言佩珊問好。謝滌康進廚房瞅了瞅,只見滿目血腥,惶恐退出:“這塊陣地,還是你來堅守吧!”餘飛白了他一眼:“不想幫忙就別幫,還非得進來裝裝樣子。”謝滌康假裝沒聽見,望著言佩珊說:“珊姨,您今天氣色不錯!”

言佩珊睡了一覺醒來,見午後的窗外雲淡風輕,火紅的木棉花遮去了大半街巷,身上心中,忽然生出一種超脫的輕盈。下樓見到兩個元氣十足的大小夥子,感覺自己的精神也仿佛健旺了許多。她對著旁邊的鏡子照了照,笑道:“是麽?我看還是沒什麽血色。”

謝滌康過去扶著言佩珊:“這個好說,珊姨,您要是信得過我的話,我就來給您化一個。”

言佩珊蒼白的臉上綻出一個笑意,倘若她能有幾分顏色的話,這笑容的耀眼,亦是不輸餘飛的。她道:“呀,阿康這麽多年,手藝還沒生疏嗎?”

謝滌康搖了搖兩條大膀子,活動了下指關節,說:“都給珊姨留著呢!”他又指著阿光給言佩珊介紹:“這阿光,秦祖光,上善集團的南洋總代,有錢佬,大老板。”

言佩珊朝阿光點了下頭,和善笑道:“阿康同我說起過好多次,多虧你了。”

阿光連聲道:“應該的應該的,珊姨就應該多吃點這種補品,瞧瞧現在精神多好。”

謝滌康對言佩珊說:“珊姨,那我就給您化妝,讓阿光去給阿婉幫忙,什麽殺雞啊殺魚啊,這些粗重活兒就別勞阿婉動手了。”

“好。”言佩珊笑了看了一眼餘飛:“你姨媽待會就回來了,那個花膠煲雞湯是她的拿手好菜,你留給她做吧。”

餘飛應了一聲,進了廚房。阿光脫了西服外套,也跟了進來。

謝滌康小時候是個流浪兒,不喜歡被人管著,從收容所裏跑出來,在餘飛家小樓底下的雜物房裏睡過兩年,是言佩珊給他一口飯吃。謝滌康當時為了謀生存,學過很多手藝,其中就包括化妝。在他看來,化妝可比修車修手機輕松多了,來錢也快,最最重要的,能接觸到很多美女。

現在,謝滌康自然早不化妝了,倒騰各種生意,七七八八賺了不少錢,也認識了很多形形□□的人,阿光就是其中之一。

餘飛了解過阿光,知道他老豆死得早,高中讀完就出來混社會。人倒是不壞,否則謝滌康也不會把他介紹給她。

但阿光這人有一個大毛病,就是太色氣。他在她身後摘菜,剝蒜,餘飛不用回頭,都知道他在一直盯著她的身材看。

餘飛心想她總不能去拿條大棉襖穿著。

但她也沒帶怕的。幹她這行,練的就是個身段,本來就是要讓人看的。好在她過去演老生,私底下也不愛和票友打交道,遇見這種事不多。她師叔倪麟因為唱的是花旦,人長得也好,境況就不一樣了,被騷擾是常有的事。

過了會,阿光剝了一碗豌豆給餘飛遞過來,有意無意地在餘飛胳膊上蹭了下。餘飛沒說什麽,客氣道:“謝了光哥,出去歇著吧,廚房熱。”

阿光卻當她默許了,瞅著她系一條圍裙,伶俐的小碎步在竈臺便走來走去,圍裙那一條細細的帶子勒出她纖秾合度的腰肢,在最細窄處收緊,底下便是緊實挺翹的臀。腰與臀間的這一道曲線起伏得鮮明,她那旗袍的素布在那兒,便被拉成了一道與肌膚之間的空檔。

阿光看著那地兒,看著那素淡的格子布隨著她的走動牽延折展,仿佛能聽見那細碎的與肌膚摩挲的聲音,心中仿佛有千萬砂礫在摩擦,身下一硬,竟是控制不住,把手搭了上去。

餘飛卻極是敏銳,稍稍側身一步,在他那只手還沒落實之前,便躲了開去。餘飛客氣地笑:“光哥,這是做什麽呢,我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她那笑容極是朗朗,點綴著暮夕將至時細碎而婉孌的陽光。但在阿光看來,便只剩下那鍍著一道金邊的起伏曲線,在窗邊探進來的木棉花側,又艷又勾人。他迫近過去,喘著氣說:“你那男朋友實在不行,要真處得久,哪能讓你敏感成這樣?我稍稍碰你一下,你就一身的雞皮疙瘩。你媽生病,他都不來看上一眼?”

餘飛心想,這個阿光,實在難敵。其貌不揚,卻又下流又眼毒,也難怪能混成上善集團在南洋地區的一個總代,謝滌康都肯為他這樣牽線搭橋。

但母親現在病成這樣,她不想在這裏起任何沖突。她繞開阿光,走到砧板邊上,拿了紮在上面的菜刀篤篤地切蔥。她刀法嫻熟,又快又準,細膩如落雨,語聲兒卻是慢悠悠的:

“光哥,我有個鬼見愁的毛病,就是喜歡長得好看的人。其他什麽的,都不管不顧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這章應該直接寫到男主出場的,但是我得控制一下字數了……不然沒上幾天榜就要v了

這篇文前面男主的戲份確實比較少,但全文重頭戲真的是在男主身上。大家覺得追著不爽的話就攢攢,反正我今年寫這個大夢系列就圖個自己酸爽,實在沒有精力去攢數據爬月榜了。大家一切隨緣隨意,開心就好,評論有意思的我都會回覆。

最近非常忙,裸奔中,不過我還是會盡量保持日更。崩了的話,再改嘛。

已簽出版,不會坑。

☆、榮華酒家

餘飛說:“光哥,我有個鬼見愁的毛病,就是喜歡長得好看的人。其他什麽的,都不管不顧了。”

阿光一聽,咧嘴大笑。他年紀也不算大,不到三十,和謝滌康差不多,但是長得著急些,看著就跟三四十歲混久了生意場的人差不多,

或許是因為在繕燈艇這種百年老戲樓唱戲,從小到大浸淫著的,都是古色古香的清凈之物、唱念著的,都是倜儻風流的清雅之辭,餘飛看人,能看出人身上的那一團氣,是清的,還是濁的,是上升的,還是下沈的。

這個阿光身上的氣,是渾渾然的一種世俗之氣。

阿光搖搖頭,像教導一個不明事理的姑娘:“想不開,阿婉,你和你媽一樣的想不開。長得好看有什麽用?你媽媽都這樣了,你爸過來看過一眼嗎?問過一句嗎?到頭來,還是錢最穩妥。阿婉,你跟了我,戲也不用唱了,我包你下半輩子舒舒服服地做個闊太太,燕窩這種東西,天天當飯吃都管到你飽。”

餘飛低頭甜膩一笑:“光哥,我是想不開。這樣吧,你再給我些時間,讓我想開點。”

餘飛這樣服軟,阿光也無話可說,沒占到便宜,卻又總覺得有點不甘心,走到餘飛身後,雙手撐在餘飛身體兩旁的竈臺上,鼻子在她後頸深深吸了一口,“阿婉,你真香,香死了。”

餘飛只覺得一股濁氣襲來,她緊皺了眉,阿光還在兀自品鑒:“不是香水香,是美女體香。”這時只聽見外面機車聲響,餘飛向窗外一望,見言佩玲正在停車,她展了笑,朗聲道:“姨媽,您回來啦。”

言佩玲開了外面大門,窸窸窣窣地放東西。阿光有些掃興,觍著臉赤~裸~裸地在她耳邊說:“阿婉,跟了光哥,光哥讓你夜夜銷~魂。”

說著,用身下硬物在餘飛身後重重一頂,撒開手,走了。

餘飛被頂得撞向竈臺,雙手死死扣著厚厚的木砧板,指甲掐進木肉裏去。她緊咬著牙齒,沒說一句話。

六點,飯菜齊備,眾人上桌。因為是周五的晚上,小芾蝶一家人也都齊全了。言佩玲平日裏只開客廳的白熾燈,今晚破天荒的把那一盞水晶吊燈也開了來。亮晶晶的燈光下,言佩珊挽了個精致的發髻,一襲墨綠緞面的旗袍,綴著手繡的荷葉子和並蒂菡萏,從容而又嫵媚。

餘飛拿了個坎肩給言佩珊披上,笑著打趣道:“媽,你真是把我都比下去了。”

言佩珊說:“你啊,就會有樣學樣,在繕燈艇那會,你師叔愛穿長衫,你就鬧著也要穿長衫。後來你看我愛穿旗袍,你也穿旗袍。凈學別人,能不被別人比下去麽?”

餘飛謙虛受教:“是是,珊姨教訓得是,以後我穿衣服,務求獨樹一幟。”

小芾蝶白了她一眼:“切。”她白天的氣,還沒消呢。

言佩珊今晚的精神格外好,吃飯都比平時多。眾人熱熱鬧鬧的,聽阿光講闖南洋的一些奇聞異事。言佩玲聽說他是上善集團的南洋總代,又忍不住向他問上善集團的八卦。

“上善老板的那個私生子,擺平沒有啊?”

“大把撒錢,撒到兩邊滿意。女人嘛,也要知禮節,懂進退,給老公面子。”

言佩玲嘖嘖個不停。

“說點你們可能不曉得的,前兩年打老虎,反~腐倡~廉,那些做公款吃喝、送禮生意的高端餐飲、高端服飾,死了多少?像湘鄂情、小南國這種上市公司都不行了,為什麽咱上善還能一直屹立不倒?嘖,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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